当前位置: 绝缘体 >> 绝缘体前景 >> 我妈在死之前,把他带到了我身边
文/写故事的米娅
1.
晴朗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,微风轻拂,坐落在松柏树丛中的一座座墓碑,显得庄重而肃穆。刘谦手捧黄色康乃馨默默地陪在我身边,一步步走向我母亲的墓碑前。
我的故事,要从两年前说起。
我叫林惜,珍惜的惜,母亲曾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遇见珍惜自己的人,幸福一生。
貌似我就是异性绝缘体,除了大学谈的对象,一个医学院的高材生,再也没遇见心仪的人。
每次说到找对象这类话题,她总是长吁短叹。嫁不出去的老闺女,成了她的心病。
傍晚时分,妈妈去跳广场舞,吃过安眠药的爸爸好不容易睡着,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,随后火急火燎的冲向我的房间,语无伦次地告诉我妈妈晕倒了,被邻居认出来,打了医院。
我和医院,医生告诉我们急性脑出血,目前检查显示出血量比较大,必须立即做手术。即便是做手术,风险很大,有可能成为植物人。
这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。我立即电话通知我哥,还没等我开口,一个尖酸刻薄地声音在电话那头儿说“你哥上班累了一天,吃饭的时间也不消停,有什么事情吗?”
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,哭泣着说“嫂子,咱妈住院了,医院。”
哥哥嫂子来了,小姨舅舅也来了。是否手术需要立刻做决定,我和哥哥坚持手术,我爸尊重我们的意见,一旁的嫂子满脸嫌弃,旁边的小姨舅舅不吱声……
2.
我爸把家里钱全部拿出来了,我也把多年积蓄拿了出来。
嫂子不情愿地说“我们刚买了房子,宝宝刚满5个月,手头不宽裕。”我哥旁边对我说“别听你嫂子的,就算卖房子,也不能放弃治疗。”
主治医生是个有名的教授,妈妈手术也很成功,保住了一条命,但是医生说苏醒的希望不大。妈妈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个多月,我每天都守在门外等待探视时间。
即便是希望不大,我还要坚持下去,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妈妈啊,她还没看到最放心不下的小棉袄出嫁呢。
母亲病情稳定后,转入了普通病房,医生建议每天两人陪护,按医嘱喂药喂饭、翻身叩背。既然救过来了,就要好好护理。
妈妈气管切开,靠鼻饲进食,每天是用各种蔬菜肉蛋打成的糊糊,我用针管一管一管的打进去。每次喂饭,我总是大喊“妈,饿不饿,咱吃饭吧。”
妈妈的眼睛会不自主地眨,一只手会不停地动,这是我很欣慰的地方,也是我坚持下去地动力。
哥哥要赚钱养家,爸爸有严重的失眠症。为了让爸爸多休息,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强撑着,按时按点的喂水、喂饭、喂药;为了避免褥疮的发生,每两个小时的翻身叩背,到了晚上,我一个人时便搬不动妈妈。
没日没夜繁重的基础护理,我终于累倒了。
实在没有办法,我恳求小姨和舅舅白天轮流来照顾下,他们好像答应了,又好像没说什么,大概是勉强答应了吧。
3.
我在家躺了两天。
医院发热,烧了两天。与其说我在家休息两天,倒不如说我在家远程连线指导了两天。每顿饭每次喂药都会电话问打多少水,多少饭。
第一天:
爸爸一个人抬不动妈妈,喊舅舅帮忙,舅舅连搭把手也不搭。爸爸对我抱怨,他和舅舅两个人病房里,当着妈妈的面吵起来。
舅舅喊“医生已经说了,基本上醒不过来了,看看她每天躺在这里,受罪又花钱,还不如死了呢。”
爸爸说“这话是当哥哥说的吗?她躺在床上听见了该多难受啊!让治疗是两个孩子决定的,毕竟是他们的妈妈,总不能眼看着她死吧。”
第二天:
小姨来了。樱桃小口涂得鲜红,脸上的粉擦得煞白,一头大波浪金黄卷发刺得视频里的我眼疼。
小姨在视频里跟我说“惜惜啊,不是我说你,你妈妈已经是植物人了,你就让她安心走吧,何苦让她受折磨呢,你看看你,老大不小了耶,嫁人是正经。你看看你妈的痰多脏……”
没听她把话说完,我挂了视频电话,实在放心不下,医院。
医生把我叫到办公室和我谈话,“护理这类病人需要家属极大的耐心和动力,这是一项耗时耗力的大工程,你舅舅他们毕竟各自有自己的家庭。你和你哥哥可以考虑雇个保姆,你们认真考虑一下。”
我把医生的建议告诉哥哥,哥哥同意请长期保姆,这样便可以保证我和爸爸轮流看护,身体有放松的机会。
4.
只是大家心里都清楚,金钱的矛盾越来越大了。
自从从重症监护室出来,普通病房每天的花费并不多,但是经不住时间长啊,再加上保姆的费用,爸爸和我压力越来越大。
医院听到护士提醒缴费。再三考虑,我决定问舅舅借钱,他发怒,“都植物人了,你妈就是个无底洞。最近生意周转不开,只有块钱,拿过去用吧。”
我问小姨借钱,小姨一身高领、斜襟、连肩袖、恰到好处的开叉,玲珑有致的身材尽显无遗,她缓缓走来,慢悠悠地说“我还是那句话,不要治疗了,费钱费时,浪费你的青春啊,惜惜。”
我告诉小姨,“钱可以打借条!我会还的!”我眼里流露出一丝愤怒,她大概识趣,不借不好看罢了,甩给我块钱。
天色渐晚,医院路过哥哥小区门口,见楼上灯亮着。不觉悲从中来,曾经那里是我的家啊,承载着多少妈妈的温暖。自从哥哥结婚后,我们便从这间房子里搬到老房子里了。
不知不觉走到门口,按下门铃。
嫂子推门一看是我,脸拉下来,悻悻地去里屋抱孩子去了。
哥哥见是我,热情地打招呼说“这两天太忙了,没空去看妈妈。一会儿我吃了饭,医院。”
我说“妈妈情况还好。我来是因为钱的事情,另外妈妈的病情基本稳定了,医生建议家人该考虑下一步怎么办了?”
5.
躲在门后听墙根的嫂子抱着宝宝出来了。
开始发表她的长篇大论“林惜,咱们来算笔账,治病我们已经拿出来3万块钱,孩子还小,我没法工作,奶粉钱、房贷、生活费统统需要你哥一个人赚钱养家。哪里还有钱治病啊!要不把你们住的老房子卖了吧。”
我哥狠狠地瞪了嫂子一眼,“就算把咱们的房子卖了,也不能卖老房子。卖了,让爸爸将来住哪里?”
嫂子大吼“你敢把这套房子卖了,咱们离婚!”怀里的小侄子受了惊吓,哇哇大哭。她抱着摔门而去。
哥哥道歉,让我不要埋怨嫂子。我哪敢抱怨什么,不能因为治妈妈的病,真的让他们夫妻反目,让小侄子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吧。
难道我错了吗?
隔了一天,医院,带来他借的块钱。哥哥、爸爸和我坐下来讨论到底下一步该怎么办?
哥哥提议医院继续治疗,熟人好办事,知根知底,也可以减少不必要的费用。医院是全医院。
转院的第二天,医生让需要做的检查全做了。但一笔笔的开销让我担心下一步费用的问题。爸爸看出了我的心思,说“把老房子挂中介吧,万一你妈走了,我租房子住。”
我泪流满面,“爸爸,以后你跟我住,我养你。”
妈妈每天还是老样子,但是又异于老样子,好像眨眼的频次多了,又好像手经常地拽病床上的单子,拽插在鼻孔的让她不舒服的胃管。
6.
我每天用手机播放她跳舞喜欢的那首音乐;播放她爱听音频故事;播放电台的广播。我还是每天会在她的耳边喊“妈妈,听话,咱们吃饭饭啦!你要快点好起来。”
主治医生说病人接受外界刺激,有利于意识的恢复。
这天医生查房临走时对我说,下周他要出差,由他的得意门生帮他查房,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。
我说“好的”。
第二天清早保姆阿姨去食堂吃饭,我在病床前给妈妈喂水喂药,我大声喊她“妈妈,咱喝点水吧。”打完水后,我扭头弯下腰看看妈妈尿液的颜色时,身后一袭白衣深情地望着我。
我愣了。
他先开口“这是阿姨吗?惜惜。”
我面露难色“是啊,这是我妈妈。你就是教授的学生啊?”
他说“是啊,我已经工作半年了,前段时间在外地学习,刚回来的。”
几句寒暄后,他给我简单介绍了妈妈目前的治疗方案,互留了联系方式,约好下班后好好聊聊,便匆匆工作了。
他就是我的前男友刘谦。
我们当年分手的原因很简单。哥哥要结婚,家里已经无力支持我念研究生了,我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养活自己。而刘谦是个勤奋好学的人,保送研究生,前途无量。为了不拖累他,我主动分手,从此不曾联系过。
医院对面的咖啡厅等我。我望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,心里竟莫名感觉曾经的决定是无比正确。
7.
一番交谈,得知他顺利毕业,找到这份不错的工作。人生啊,总是不曾辜负那些优秀又努力的人。他问我是否组建家庭时,我苦涩地挤出一丝笑容。
我没敢问他有没有心仪的人,我没有勇气。
他也没主动告诉我。
以后每一天,只要他有空闲时间,便会来帮我照顾妈妈,我笑话他“一个名牌大学的医生,居然干起护理病人的活儿,是不是有些屈才啊。”
他只是默默地笑笑,没有出声。
有时候我撑不下去,他一直鼓励我,他说虽然他是医生,需要理智客观,尊重科学,但是我做的决定,他支持。
在妈妈生病后的1年9个月又18天后,她可以眨眼沟通,医院,只是时好时坏。偶尔有意识时,妈妈会紧紧握住我的手,会流眼泪。
妈妈病情有所好转,漫步在院中感觉空气都是甜的。刘谦对我说“阿姨的病情慢慢好转,要不要考虑做我女朋友?”
我调侃说“我还真配不上你呢。”
他认真地说“你考虑考虑吧。也可以征求一下阿姨的意见嘛。”
深夜,我把女儿的小心思偷偷告诉沉睡中的母亲。妈妈握紧我的手,眨了眨眼,流下眼泪。
我们在一起了。
在我们婚礼后的一天,妈妈由于长期卧床身体出现并发症,抢救无效去世了。
或许只有我知道,她找到另一个人爱我,妈妈便安心地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