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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“你怎么才来，比赛都快结束了。”

颜汀汀猫着腰溜进游泳馆的看台区，甫一落座，室友秋秋立刻对她进行口头谴责，然后塞过来一瓶苏打水，自言自语道：“先原谅你一次，来得正好，快，我男神需要爱的关怀。”

尾音刚落，就听裁判吹了哨，颜汀汀顺着室友的目光望过去，最先抵岸的段江平刚从水里出来，晶莹的水珠凝在发梢，完全不同于他平日给人的清隽感。

“男神今天发福利！”秋秋夸张地捂住嘴，下一秒，就见段江平利落地搭上了浴巾，阻隔了看台区无数双星星眼，一时间只听得见场馆内失落的叹息。

颜汀汀不知怎的，记起某次单方面同他吵架，气急了，说他瞧着就弱不经风，她能一拳打俩。彼时段江平听了倒也不恼，只轻轻扯了扯嘴角，现在回想起来，大有看白痴的意思……

思及此，她别过脸，收回视线小声说：“又不是我男神，要去自己去。”

“人家不好意思，你就帮帮人家嘛，”秋秋故作羞怯状，忸怩许久，见颜汀汀虽不禁打了个寒颤，却仍纹丝不动地坐着，脑子一转改变了策略，“回头请你吃东西。”

后者眼睛亮了亮，咳了咳，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：“听说联建新开的肉蟹煲还不错，”想了想，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趁火打劫，补充道：“附赠段江平电话号。”

“成交！”室友答应得飞快，仍难掩震惊，“我实在不敢相信，区区一顿饭你就把我男神卖了。”

毕竟中学时代，我还以五块钱的市场价出售过你男神的照片……颜汀汀讪笑一声，想着此话一出，她怕是见不到今晚的月亮，又默默把话咽回了肚子里。

在她神游的空隙里，冷不防响起一道沉敛的男声，问：“哦？号码是多少？”

颜汀汀还未回过神，下意识报完一连串数字才发现不太对，猛一回头，不知几时换好衣服的段江平就在身后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，而后勾了勾嘴角：“我现在值一顿肉蟹煲？”

“不错，升值了。”他哂笑一声，颜汀汀自然知道他在翻旧账，没敢吭声，下一秒，又听见他问，“颜汀汀，你都是这么跟人道歉的吗？”

此时迟钝如秋秋，也察觉到气氛不太对，觉着两人怎么也不像是青梅竹马，倒像……冤家？

她当机立断，弱弱地插话：“那个，你们慢慢聊，我突然想起来要交作业，回头见。”

说完便脚底抹油开溜了，留下原地对峙的两人。

比赛结束有一会儿了，场馆内人潮散去，愈发空旷，颜汀汀虚张声势地和眼前人对视半晌，率先败下阵来：“大哥，我错了。”

她真的错了，她错就错在……有事相求。

2

事情要从一封情书说起。

说来奇怪，打小堪称异性绝缘体的颜汀汀，自上大学以来，却频频有人示好。

就在大半个月前，去上课的途中，她竟收到一个男生长长的手写信，字迹是工整的楷体，措辞缱绻却不冒犯，足以让人感受到落笔时的用心。

相比起隔着一根网线说喜欢的方式，颜汀汀难免觉得诧异，诧异之余又十分感动，整整一节课，她时不时瞥两眼那封信，完全没注意到下课铃的存在。

直到纸张忽然被人抽走，她仰起脸，只见段江平随意扫了几眼内容，她不由有些脸红，伸手就去够：“你还给我。”

他似是有所防备，长臂一伸避开她，戏谑道：“怎么，还没看够？”

他这么问不是没有根据。他就坐在与她一条过道之隔的斜后方，见她整堂课盯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傻笑，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，眼下一看，算是意料之中。

想了想，段江平慢悠悠地将信纸叠好收进口袋，说：“这学期专业课比较难，你脑子不够用，别想些有的没的，这信我先代为保管，过了期末考再来拿。”

颜汀汀还没来得及抗议，上课铃便不合时宜地响了，她只得忿忿地看着那道转身回座的背影，气呼呼地想，呸，你才脑子不够用！

常言道，忍一时越想越气，退一步越想越亏，颜汀汀素来将其奉为真理。

所以第二节课后，当她笑眯眯地凑近时，段江平就进入了一级戒备状态，任她在一旁叽叽喳喳，也不接茬，最后实在被吵得不行，索性起身去了厕所。

他掐着上课点回了教室，耳边才总算清净下来。段江平暗忖着，到底还是小姑娘，除了吵了点儿，也没什么。

直到中午的社联例会上，猪八戒背媳妇的铃声忽然响起，而来源竟是他的手机，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荒谬。

——她哪里是小姑娘，分明是只扮猪吃老虎的狐狸。

于是众目睽睽之下，平日里总是云淡风轻的段主席掐断铃声，脸色难看到极点，连累底下一众人想笑又不敢，喘气都怕太大声。

当天下午，段江平就在女寝楼下堵到了“罪魁祸首”，偏偏颜汀汀死活不认账，还一副“有本事你吃了我”的模样，他气笑了，撂下话：“行，有本事你别来求我。”

“求你我是狗。”颜汀汀轻哼一声，难得扬眉吐气了一把，脚步轻快地上了楼，那时的她没料到，风水轮流转，转得那样快。

铃声事件一周后，颜汀汀的不挂科记录被游泳课打破，体育老师下了最后通牒：“期末有一次补考机会，不达标你就明年再来。”

她花两个月都没学会的东西，居然要她在离期末的短短一个月内达标？更丧心病狂的是，大家都结课了，她找谁教去啊……

电光火石间，她想起了段江平，最近校内的游泳比赛，院里不是还推他出去参赛了吗？

居然真的要去求他……颜汀汀怀着沉痛的心情点开对话框，假装失忆：“呜呜呜小哥哥，有空吗？”

消息一发送，她自己都觉得恶寒，果然，等了许久，那边一片死寂，她正要再接再厉，界面忽然跳出三个字：“说人话。”

“游泳课挂了，时间紧要补考，救我！”

“你这是在求我？”

——求你我是狗。前不久说过的话浮现在脑海，颜汀汀决定忍辱负重，打下两个字：“汪汪。”

“不够诚恳。”

片刻后，段江平手机响了，他懒洋洋地摁下接听键，那端顿了顿，像在调整情绪，而后是女孩子清脆的声音：“汪汪。”

隔着屏幕，颜汀汀都能想见那边的闷笑，干脆破罐子破摔，卑微到底：“您下周不是有比赛吗，我去给您加油，顺便道个歉？”

得到一个单音节算作应答，电话挂断后，颜汀汀觉得，自己真的太难了。

3

果然，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。

现下颜汀汀不仅肉蟹煲没蹭到手，打个小算盘还被当场抓包，新账旧账一起来，她几乎快把头埋到地里，哄大爷似的哄了段江平好久——终于等到他惜字如金地开口，同她确定了周一至周五的教学时间。

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下来，颜汀汀在心底长舒口气，准备开溜：“那小的先告辞。”

“等等，不许走，”段江平颀长的身形挡在她前方，低头看着她，“不是说新开的肉蟹煲还不错？”

闻言，颜汀汀下意识捂了捂钱包，脸上就差写着“我没钱”三个字，段江平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，嗤笑一声，折身往馆外走：“瞧你那样儿，出息。”

走出几米开外，颜汀汀听到他补充一句：“我请客，不去拉倒。”

怔了怔，她小跑着跟上去，还不忘给自己找台阶下：“青梅竹马一场，既然你请客，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的。”

真是只狐狸啊，有点可爱那种。

段江平脚下没做停顿，唇畔却漾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软笑意。

吃饱喝足回到寝室时，已经九点过了，颜汀汀刷开寝室门，前脚还没踏进去，秋秋握着水杯扭头问：“和土木系的系草吃完饭了？”

一码归一码，段江平虽然毒舌，但颜值即便放在整个A大都是能打的，可问题在于——

“段江平不是我们系的吗？”

“咳、咳咳，我男神？！”秋秋呛了一口水，想到下午两人快要打起来的样子，好半天才缓过气来，“不是，意思是你压根儿没碰上许迟？”

“你说谁？”颜汀汀皱了皱眉，努力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，似乎有点模糊的印象。

年纪轻轻就健忘，秋秋翻个白眼，提醒她：“情书。”同时为许迟默哀三秒，好歹在A大也算有头有脸的人，巴巴地写了一封情书，结果当事人毫无印象；在宿舍楼下等人吃个饭吧，结果还没能等到。

不过转念一想，秋秋拍了拍颜汀汀肩膀，宽慰道：“也不怪你，从小看着段江平这张脸长大，对帅哥应该免疫了。”

她一提这茬，颜汀汀立刻想起了被段江平强行扣下的信，思考片刻，还是摁下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。

电话只响了两声便被接起，听筒那边的男声比白天还要低沉几分，带着一丝喑哑和睡眠被打扰的不悦：“喂。”

颜汀汀这才想起他的老干部作息，咽了咽口水，硬着头皮道：“那个，你之前信收得太快了，我都没来得及记下别人的联系方式，我觉得至少应该给个回复，不然太不礼——”

“就为了跟我说这个？”段江平打断她，听起来像是彻底清醒了，颜汀汀还没想好怎么回答，便听他话头一转，接着说，“不是要学游泳吗，明天开始练体能。”

说完耳边就传来一阵忙音，颜汀汀脑子有些懵，不是说下周一才开始吗？

算了，他愿意提前就提前呗，横竖她又不亏。

这么一想，颜汀汀顿时神清气爽，打电话的初衷完全被抛诸脑后，到第二天，她才知道自己实在是过于天真了。

4

绕着游泳馆外的小广场跑第十圈时，颜汀汀合理怀疑自己被耍了。

终于，在又一次经过段江平身边时，她不禁停下来，气喘吁吁地发问：“学、学游泳和跑步，有什么必然联系吗？”

段江平倚在大门口的廊柱上，抱着胳膊，一本正经地胡诌：“有啊，锻炼你肌肉群的协调性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不跑？”

“我用不着，”他轻飘飘地回，直起身，“再说，这学期有室外体测，提前适应是为你好。”

想到前几次测八百米死活没过，最后体育老师看不下去，闭着眼睛给她打及格的经历，颜汀汀感到十分窒息。

“今天别跑了，明天再加量。”段江平拎着装泳衣的袋子往馆内走，叮嘱她，“我要开始练习了，你进来，先练换气。”

上次的游泳校决赛，他拿了第一，因此顺理成章地被推去参加省里的非专业泳赛。颜汀汀知道，他这人看似对什么都不上心，但一旦决定去做，就势必全力以赴。

她呼吸慢慢均匀下来，瞬间忘了累，小尾巴似的跟上去：“来啦！”

曾经溺过水的原因，颜汀汀始终惧怕整个人浸在水里的感觉，这亦是她学游泳的最大阻碍。

她明明什么都没说，段江平却像是一早看透她的心思，站在她身侧，一步步引导她：“深吸口气，头埋进水里，鼻子不要吸气，然后……”

头部随着他的指导慢慢没入水里，水流覆盖过耳朵，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模糊。颜汀汀逐渐没入水里，抓着把手的指头用力得有些泛白，却没像从前那样慌张地松开。

好像他仅仅只是站在身边，就给了她足够的勇气与安全感。

那之后好几天，颜汀汀都遵循着先被盯着跑步、再在泳池边泡俩小时的流程，休息的间隙帮着段江平拿拿毛巾、计下时间。

练得多了，她已经能连续自如地换气，追问什么时候学下一个动作，段江平手一撑，从水里出来，像是没听见她的话：“水喝完了。”

“剥削阶级。”颜汀汀嘴上抱怨着，却还是乖乖转身往柜台走。

没成想，她买个水的间隙，再回去时，远远便看见站在段江平身边的女生，对方穿小露肩的法式连衣裙，披肩的茶色卷发，手边拎着一盒水果捞，正笑盈盈地同他说着什么。

就会招蜂引蝶，她默默吐槽。还是段江平先注意到她，示意她过去，不知从哪儿找的泡沫浮板扔给她，言简意赅道：“放开把手抓这个，学青蛙蹬腿。”

现在倒是急着教新内容了，大概是嫌她这电灯泡太晃眼？

颜汀汀接过浮板，闷声不吭下了水，岂料这板子浮力倒是不小，可她按之前说的要用点力蹬了半天，才发现……自己还在原地飘着。

她也不知自己生的哪门子气，飞快地爬上岸，裹了浴巾往淋浴间去：“不练了，我今天想早点回去休息。”

言语间，余光瞥到一旁的长椅上，方才那女生已经走了，而水果捞还在，她顿了顿，愈发加快了脚步。

段江平张了张嘴，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，终究什么都没说。

等回到寝室，他习惯性地看了看手机，手指突然在某个页面顿住，似是突然回过味来，嘴角扬起清浅笑意，如同石子投入湖心，漾开一圈圈涟漪。

5

没过多久，颜汀汀便得知了那女生是谁。

这天，秋秋将社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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